秋天是殷實的,是大自然對人們的饋贈,金黃的酥梨、火紅的柿子、瑪瑙一樣的石榴……無不令人垂涎欲滴,我喜歡享受這些美味,更喜歡帶著這瓜果的醇香回到童年,回到童年打棗的時光。
小時候住在農村,農村的孩子是吃不到這些昂貴的水果的,那時候由于糧食短缺,土地除了小麥和玉米是不種別的植物的,更別說果樹,農村孩子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個水果,棗樹因為不挑土質、不挑水肥,所以是村子里比較常見的樹,雖然常見,但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
到了五月,就像兒歌里唱的“金花銀葉片,端陽十里香。”村子里的棗樹開花了,一進村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像蜜一樣誘人的甜香。這怎能不吸引孩子的嗅覺和味覺呢?我們時時盼望著棗子成熟,從花朵到小棗到大棗,這個過程是漫長的,有的時候會夢見棗子成熟了,每一顆都又紅又大,每個人都吃得喜笑顏開,可夢醒的時候,只有嘴角殘留的涎水,這時候就更加期待棗子成熟。
我們的村子,連同我家,只有幾戶人家有棗樹,大多數被圍墻圍著,饞嘴的孩子們只能望樹興嘆。我家和我的鄰家后院圍墻外面各有一棵大棗樹沒有被包圍在冰冷的院墻里。從棗樹開花起,我們一有空就會在樹下玩耍,頭頂上蜜蜂和蝴蝶在金黃的棗花里舞蹈著、喧鬧著,我們在樹下奔跑、打鬧、嬉笑,被棗花的甜香包圍著可以忘掉一切的苦和澀。到了六月,棗子才有米粒大小的時候,每天放學后,我們就會在樹下聚集,席地而坐,像數星星一樣數著樹上的棗兒,甚至每個人都給自己對應幾顆屬于自己的棗兒,每每來到樹下,只要看到自己的棗兒還在就會長舒一口氣,我們像母親盼望孩子長大一樣,盼望著棗兒成熟。遇到刮風下雨,人在家里,心卻早就跑到棗樹下,跑到那屬于自己的棗子里。雨一停,馬上跑到樹下,看看自己的棗兒還在不在,那份焦急,那份期待,那份呵護是生活在城市的孩子們永遠也體會不到的。
到了棗子剛剛有一點味道,就有那些大一點的孩子爬到樹上去摘棗子吃,我們只能在樹下緊張地張望,大聲喊著:“別摘我的”、 “別摘我的”,他們根本不管樹下孩子的喊叫,他們會在樹上吃個飽,下來時,口袋里總是鼓鼓的,和他們關系好的或者有親戚關系的會得到幾顆棗兒,那種興奮之情和口里的香甜全部洋溢在了臉上。我是沒有這樣的擔心的,因為他們無論是定點的還是上樹的,都是鄰居家的樹,而我家的樹由于有我的呵護而安然無恙。等那些會爬樹的大孩子走了,我們也就放棄了等待,爬不了樹,我們就用磚頭、瓦片瞄準樹上的棗子一陣狂轟,偶爾打下來一顆,會激動半天,有時也會遇到大人呵斥,我們就一哄而散,遠遠地躲著,過一會,看大人走遠,又迅速聚攏而來。
因為我時常在樹下“看”著,所以我家的棗子沒有人敢打,不是怕我,而是怕我告訴他們的家長換來一頓揍,所以鄰家的樹枝葉稀疏,棗兒零星,等不到成熟就所剩無幾。
回到家里,我興奮地告訴母親,由于我看護得力,我家的棗子長勢很好,本想母親會夸我,可誰知母親卻說:“咱家院子里這棵大棗樹夠咱吃了,院子外面的棗子,孩子們要打就讓他們打吧。”于是,我們又多了一個樂趣,我成了大家盡力討好的對象,每個人從我家的樹上打棗,都會分我一些,這讓我很自得,也很驕傲。
困難的歲月是可以凝聚人心的,就那一顆小小的棗子,讓孩子們在爭搶、打鬧、合作、分享中建立了割舍不斷的友情,也讓鄰里和睦、關系融洽。
棗子成熟的時候,父親會在院子里的棗樹下鋪上席子,上樹搖棗、用竹竿打棗,那些棗子就像一個個展翅翱翔的蝴蝶紛紛落在席子上面,母親會把那些紅彤彤香甜的棗子送給村里的鄉親。剩下的棗子,母親會把它們曬干,遇到過年、過節,母親會熬出一鍋紅棗粥,做甜米飯、甑糕給我們吃,每當放學回來聞著滿屋子飄著糯米和棗子香甜的味道,我就很有食欲。
如今,由于屋子重建,院外、院內的棗樹都已經不在了,可那打棗的童年,飄香的紅棗粥依然時時令我懷念。
原文標題:程張利:《打棗》
原文來源:立法網微信公眾號
(立法網 程張利/文)